来源:锦缎
如今再谈新消费,似乎太不与时俱进。
上一轮热火朝天的讨论,已经是三四年前,而后便是漫长的沉寂。这一段的盛极而衰里,黑蚁资本是最有代表性的基金——或许没有之一。
2020年底,伴随着上市即千亿市值的泡泡玛特,黑蚁来了一次惊艳亮相。紧接着,这家机构又募到了一支人民币新基金和一支美金新基金,合计约40亿。这也是当年消费行业最大的一笔募资。
然而,消费行业快速陷入低迷,消费投资更是逐渐被遗忘。直到2024年6月,老铺黄金登陆港交所,股价涨了20多倍,市值一度逼近1500亿港币。在老铺上市的半年前,也是这家公司成立15年来唯一的一次融资中,黑蚁是领投方。
对黑蚁来说,两场IPO之间的四年,是五味杂陈的。
他们趟过坑、走过弯路,庆祝过,也怅然过。“但从来没有想过离开,”黑蚁资本管理合伙人何愚说,所幸最终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来。
最近,「暗涌Waves」访谈了何愚。我们的话题始于老铺,但也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去回溯这家基金沉寂的四年,以及更久远的陈年往事。这其中,你能少有地完整看到一家基金的创业历程。
或许因为经历过几度反转,何愚对一个投资人的能力边界,拥有更多的思考。在人人高呼AI与科技的今天,他却说他希望成为离AI更远的投资人。即便他已经认识到,科技的风头早已盖过了消费和消费投资。
这当然有着他对他作为一个消费投资人的自我保护,但不可谓不是一种定力。
Part01
老铺黄金的客户是买卡地亚
而不是买老牌金店的人
「暗涌」:关于你们投资老铺黄金的过程,市场上流传着很多说法,真实版本是怎样的?
何愚:最早听说这家公司是在2019年,Michael(黑蚁的另一位管理合伙人张沛元)就拜访了创始人徐高明,当时我们给过投资意向,但没有开放机会。
直到2023年下半年,有中介在引荐投资人和公司聊——但我们不是通过中介,我们是内部想找创始人(徐高明)再碰碰,发现他们是有计划去香港的,然后我们就领投了那轮。
「暗涌」:说得这么轻松。那是老铺上市前唯一的一轮融资,为什么会选择你们作领投?
何愚:这就是缘分吧,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。
我们觉得老铺是难得的好品牌,一直惦念着他们,所以即使19年没有投资机会,还是保持见面、聊天。徐总对我们比较早地拜访、调研,还是记情的。
另外23年那个时间点,虽然有投资人在看,但没有那么多人真的有兴趣。当时的市场环境还是很差的,并且大家对公司也是有非共识的:一个是对老铺本身的认知,另一个是未来的空间。
「暗涌」:在今天这依然有非共识。一些人认为老铺是对奢侈品珠宝的平替;另一些人则认为它和老牌金店似乎也差不多。
何愚:我刚听说这家公司时,就去了一趟北京SKP店。那还是一家中岛店,但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,它的颜色不是一般的金色——而更暗一点,看起来更厚重、更有历史感,像是在故宫或是博物馆看到的感觉。这是一点直观的感受。
当更多了解这家公司之后,发现老铺的产品、门店、服务规划是有文化体系的。如果你走进门店,可以明显感受到一整套有辨识性的设计。他们把中国传统文化融入了品牌的每一个环节,这是一个围绕中国传统文化构建的品牌。
「暗涌」:但仅靠文化就够了吗?有人开玩笑说,中国人什么都能造,就是造不出奢侈品。
何愚:高端品牌的建立,需要针对高净值人群,体系化地构建产品、内容、渠道和服务。这种以文化为核心的体系建设是非常难的,过去国内也鲜有案例。打磨这么一套体系更需要的是克制和定力。我们在投资里有一个效率体验二分法:效率型的公司早期需要往前冲形成规模优势,而体验型的公司早期更需要的是克制。
拿老铺来讲,他们一开始只选择最好的渠道,不去中低端商场。比如上海这么大市场,老铺一直只有豫园一家店。他们坚持没有合适铺位就不开,然后为此等了十多年。这就是定力。
另外,以文化驱动的品牌,我认为未来越来越多。
「暗涌」:参考其他奢侈品的诞生,往往需要长的时间的品牌建设,老铺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?
何愚:是今天的媒体环境让破圈变得更快,不断放大品牌效应:老铺卖得越火——媒体越写——关注度更高。
「暗涌」:一度超过130倍的市盈率是否过高?爱马仕历史上的巅峰市盈率也不过60多倍。
何愚:公司的长期基本面我认为是没问题的,短期就看业绩兑现了。
「暗涌」:许多红极一时的消费品都难逃fashion risk的问题。
何愚:我觉得老铺不会有。什么样的东西会一直流行,也就是不变?首先要能符合人类消费的底层需求——马斯洛理论里提到的那些都是。其次黄金是不会过时的,古法工艺是不会过时的,这是中国传统文化几千年留下来的东西。
另外,这是一家以文化创造力和解读力为中心的公司,这和我们过去接触到的以产品——尤其是标品为核心的品牌公司非常不同。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老铺的一切,都是这个品牌的价值主张,背后都是创始人一手建立起来的。
我去逛过很多奢侈品店,进门后店员会打量你:你是真心来买的吗?什么消费力?即使你有钱也会觉得不舒服。但在逛老铺的时候,你是比较闲庭信步的,感受到的是真心服务、平等待人。他们的店员完全不靠销售激励。服务的差异背后体现的是品牌文化。
「暗涌」:你反复提到老铺的产品和品牌建设,这些灵感都来自于创始人徐高明本人吗?
何愚:我觉得是。徐总做金制品几十年了,他对佛学、对艺术也很有研究。所以有人诟病他们研发费用低,其实这关键都在创始人。
「暗涌」:过去一年黄金价格疯涨,很多人买老铺多少也抱着保值增值的心态。一旦金价下跌,老铺的增长还能持续吗?
何愚:老铺的确替代了一部分原来对奢侈品珠宝的消费需求,当经济承压,花同样的钱,大家会觉得这个(足金)更实在,且在文化和工艺上的认同感更高。
但我认为保值增值心态不是目标用户购买老铺的核心原因,只是一个附加理由,降低了购买心理门槛。
「暗涌」:你说老铺是奢侈品,但其实奢侈品的日子也不好过。比如卡地亚和梵克雅宝,销售额已经连续三个季度在亚洲市场下滑。
何愚:现在国人的自信心提升了,很多中国传统的东西大家更愿意客观看待和用心理解,只要品牌做得足够好。
尤其在中国,海外奢侈品的打法会越来越不奏效。传统的营销主要依靠垄断媒体资源,这是奢侈品牌构建壁垒的方式之一。以前媒体是有限的,人们获取信息的资源是有限的,所以它们只要把控好几个核心资源就好,比如高端杂志、时装秀、机场户外等等。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资金和社会资源。
「暗涌」:所以说时尚也是一种权力。
何愚:没错。甚至你注意过没有,以前很多奢侈品广告都语焉不详,因为它需要保持神秘,它提供的只是一种感觉,让你崇拜它。
但现在媒体平权了。还有人看《Vogue》吗?你做一年两场的T台秀还有人看吗?可能看是有人看,但肯定不像当年了。在权力和创意之间,创意变得更加重要,文化理念变得更加重要。
我认为,绝大多数的中国人对西方奢侈品牌的文化其实是不能共情的。当仰视逐渐消失之后,他们的竞争力自然下降了。
「暗涌」:那老铺在营销上有什么奇招?
何愚:恰恰相反,这公司是不主动做营销的。他们相信好的产品和内容会自传播。
「暗涌」:中国有很多黄金品牌,比如“香港四大黄金”等等,为什么老铺的故事没有发生在它们身上?
何愚:过去很多年,绝大多数购买黄金的人,要么是基于传统礼仪,要么是保值增值。当然未来这个市场也是足够大的,我不认为老铺会侵蚀他们的市场份额。但多数黄金品牌的竞争力实际是在供应链和信任背书,而不是品牌溢价。
「暗涌」:他们没有想过黄金是可以不按克卖的。
何愚:是的,这就是反常识的地方。但事出反常必有因,我们作为投资人会比较敏感。
「暗涌」:你们在老铺总共投了多少钱?
何愚:美元加人民币,一共1.7亿元左右,在黑蚁是一个中上规模的投资。
「暗涌」:一位消费投资人说,投中老铺、或蜜雪这类公司的成就感是有限的:都是Pre—IPO的融资。这不能反映一个投资人的眼光,投后的价值增加也是有限的。
何愚:从投资的视角来看,我们肯定希望可以更早一点参与老铺黄金。但消费不存在只是VC的概念,黑蚁也从来不是个VC基金。
我们要围绕消费行业的特点去投资,有时候我们投的早一点,有时候我们投的稍晚一点。但有一条原则是,我们只投资真正大量价值创造的公司和具有长期主义信仰的创始人。
Part02
募资的艰难、名不见经传
反而成就了最初的黑蚁
「暗涌」:老铺算是你们的第二个泡泡玛特,很多人也是从泡泡玛特开始认识黑蚁的。当时怎么找到的王宁?
何愚:这事挺神奇。当时我刚从字节出来,还没有搬回上海,有一天我看《第一财经周刊》,封面故事是泡泡玛特。
后来我从地铁站骑了个共享单车,去了泡泡玛特的北京金融街购物中心店。当时2月份,天特别冷,手都冻麻了。等我到商场时,因为早晨刚开门,里面没什么人,但泡泡玛特门外已经在排队了,都是一些年轻的女孩。我看了一会用户的状态,觉得这个品牌挺有意思。
「暗涌」:一些早年见过王宁的投资人的评价是:说起话来表情平静,没什么感染力。你当时对他这个人的感觉怎样?
何愚:我见的时候不是这样。他讲什么都喜欢打比方,什么周杰伦、王家卫。后来我们内部还说,喜欢打比方的人往往体现的是思考力,因为他们更能描述本质、融会贯通。
我记得他当时讲了几个点:人们的时间是碎片化的,未来要沉淀出大内容IP是难的;IP公司不一定只是单个很强的内容,也可以是个平台;以及这件事做出来就是有壁垒的,可以把好的内容都吸引过来。
「暗涌」:这些认知在当时属于非共识吗?
何愚:全是新的东西。我们那个时间点遇见王宁可能也是运气比较好,再早一点王宁对IP可能还没有这些体系化的思考,是Sonny Angel和Molly让他有了这些用户洞察和商业构思。
「暗涌」:事情可能看不清,但人不错——这是你们投资泡泡玛特时的决策逻辑?
何愚:有一部分。但我们不是那种天使基金——只是选球员的逻辑。这种看人的方法,最终有的人可能成了梅西,但绝大多数人泯然众人矣。事情成不成,还是取决很多因素。所以我看到人好,同时商业模式也要能讲清楚。
回到2016年2月,王宁讲的所有东西也都是我没有了解过的。但我没有否定他,这可能是我不一样的一点。
「暗涌」:你们真正投进去时已经是2018年初了,这两年发生了什么?
何愚:实际上投进去的时间是17年底。正好就是我们募资的一年半。其实这也是一个我们运气好的地方。我后来复盘,我们募不到钱,这事反而成就了我们。接近两年时间,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和跟踪这些公司,这对我们是一件好事。一些创业者身上也有类似的情况:早期募资难的公司基础反而打得更牢。
「暗涌」:隔了这么久,为什么王宁还愿意拿你们的钱?
何愚:其实他没有再融资了。实际上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到公司上市,他几乎一分新钱也没拿过,所有都是老股之间的交易。
哪怕是我们的第一笔投资。当时有消息说,有人要卖1.5个点的老股,问我要不要。我毫不迟疑地说:要。
「暗涌」:星界资本创始合伙人方远曾说过,泡泡玛特的融资故事可以写一本书。你们前后投进去了四轮,都是怎么搞定的?
何愚:就是一旦有机会我们就接份额,在泡泡玛特上市前乃至上市后很长一段时间非共识都是存在的。
「暗涌」:一位泡泡玛特的投资人形容你“非常擅长交易”。
何愚:应该说整个黑蚁的团队都擅长交易。交易的确是投资中很重要的一部分,大家可能会想到博弈,但更多的交易是会创造价值的。比如我们还推动和协助了零食很忙和赵一鸣的合并,这样的案例过去在消费行业几乎没有发生过。
「暗涌」:总之黑蚁因此一炮而红。
何愚:确实是一个里程碑的项目。当年募资很困难,我2016年辞职出来花了一年半来募资,也正是这段时间给予了我们沉淀的机会,让我们在起步阶段少犯了一些错误。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有钱,快速投掉,那我们可能已经结束了。
当初的难,现在来看反而是一种福报。
「暗涌」:回到2016年,当你决定做一只新基金时,和同代的投资人相比你的名气并不大,当时勇气是从哪来的?
何愚:的确。我当时一心想做这事儿,就从字节辞职出来做。我是那种比较像创业者的投资人——理性感性各一半,不会说等万事俱备才出来做。
「暗涌」:第一支基金募了多久?
何愚:我是2016年2月出来,当时想先做个5亿。最开始是远远不够那个钱的,前前后后募了一年半,最终募了3.8亿。
这一年半里,我没有一分钱收入。但当时我已经搭建了几个人的团队,日常也需要开支,我可能是投资行业里少数卖了房子来创业的人。
「暗涌」:房子卖了多少钱?
何愚:几百万,上海的一套学区房。
「暗涌」:那几年最火的是互联网,为什么选择做消费?
何愚:2007年,我在PWC做并购咨询,当时协助一家重庆的连锁烘焙品牌出售了控股权,公司就把我分到了消费零售组。那四年我做了不少项目,发现自己比较喜欢消费行业。另一方面,在研究了美国和中国市场后,我觉得当时国内做垂直消费基金有很好的机会。
「暗涌」:虽然都是消费,但从咨询到投资还是挺大的跨越。
何愚:其实我最开始就是被风险投资吸引过来的。大学时我都不知道有风投这个行业,但我喜欢看《第一财经》的一些电视节目——又是第一财经。它下面有个节目叫《波士堂》,里面有徐新、章苏阳、王冉等等。
了解之后,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强调个人能力的行业。当时我还给一些基金邮箱写信毛遂自荐,但一直没有机会。有个朋友说四大里面有个部门是做M&A的,和这个行业很近,所以我才先去做了咨询。
「暗涌」:所以做咨询是曲线救国,真正的目标是做投资。
何愚:对。我是一个目标感很强的人,我从06年开始喜欢上这个行业,这种感觉到今天都没有变过。
Part03
所有人离开时
我们最重要的决定就是
继续在消费里找机会
「暗涌」:在泡泡玛特IPO的昂扬开端后不久,消费很快陷入了低迷。
何愚:是,我入行十几年,也见过一些资本市场的周期,但过去几年有两样东西也是我没见过的。第一是一级市场消费投资和募资如此大起大伏的周期;第二是整个宏观经济开始承压,这是我们这一代人都没经历过的。
「暗涌」:在这个由盛而衰的过程中,你们交了哪些学费?
何愚:可能开局给了我们一些底气和信心,所以敢稍稍去挑战更难更新的事情。黑蚁一直的长期目标是3G资本,他们改变了全球的啤酒行业,那我们就说去看看咖啡吧。
21、22年,我们研究了JAB,尝试去做一些整合布局,就组织了几个项目团队,孵化了一个咖啡品牌,还开了线下店。后来的learning是,这个阶段还干不了整合的事情,太早了,后来把店也关了。
但这个事对我们也是有价值的:一个是对什么时间阶段去尝试3G模式有了更好的理解;另一个是有助于我们判断早期公司。
「暗涌」:喜茶也是个很有时代性的案例:投资人追逐它时还是相信消费升级的年代,后来逐渐变成了消费下沉、分层。
何愚:事实上黑蚁从成立到现在,一个一以贯之的理念就是:投资那些“让生活更美好”的东西。喜茶、泡泡玛特和我们最初投的那批公司,都有这个逻辑。但后来我们也意识到,我们不应该仅仅关注一二线市场。
譬如拼多多,它让大家买到更便宜的东西,它难道不是在“让生活更美好”吗?中国是一个多层级市场,我们不能只用一个标准去衡量用户。我们前年去印尼调研,蜜雪冰城在那显得很高大上,是当地很多人眼中的消费升级。
「暗涌」:你们看到了分层市场的机会,为什么没有投资蜜雪冰城?
何愚:蜜雪的融资是2020年,我承认那时候我们对低线市场的认知是不够的,这也是我们注意力改变的拐点之一。2021年,我们系统地调研了低线市场,之后我们陆续投资了鸣鸣很忙、袁记云饺。投资总是需要不断的学习、反思、迭代吧。
「暗涌」:在目前的茶饮行业格局下,喜茶会有什么变化?
何愚:从消费升级到钱袋子收紧的状况,喜茶肯定会有一些思考。比如22年开始调价。但喜茶终究是喜茶,它不可能变成蜜雪。
「暗涌」:你投资过这么多消费公司,有没有总结过哪一类创始人更能跑赢?
何愚:我们做过一个创始人模型,在两年时间中访谈了三十个左右的消费创始人,譬如和王宁聊了4、5个小时。
简单来说大概包括这么几点:战略思考、勇于挑战、自我觉察和用户洞察。用户洞察也许只有在消费行业才权重更高,而自我觉察决定了一个创始人的上限。
「暗涌」:消费低迷的那几年,你们做了什么重要的决策?
何愚:最重要的决策就是,坚定不移地投消费。
22年初时,我们发现大的宏观背景下,有些portfolio的业绩有挑战,紧接着又是资本市场回调、中美关系、A股暂停消费股IPO等等。但我们没有停下来。我们当时的结论是:消费投资肯定可以继续做,因为这里不仅一直有机会,越是资本市场投资和募资的低谷期,机会应该越明显。并且我相信一级市场的消费企业估值一定会下来。
可以说,今天来看我们的一些非常重要的投资,都是在2023年做的。
「暗涌」:如今再看消费投资的沉浮,你有什么新的感悟?
何愚:你说当时大家讲的新消费投资那些话题不对吗?比如国产替代、新人群迭代、审美升级等等,这些都没有错,今天仍然在这些方向上发展着。最近港股也给这一批新消费公司不错的认可。
只是它一是没那么快,二是不需要那么多资金。不合理的估值对投资人和创业者都不是好事。如果像前几年那样所有VC的资金都来投资消费,消费肯定承载不了。消费企业的发展需要一步一步来。
Part04
以前总觉得一年得一个台阶
现在觉得
三年一个台阶也不错
「暗涌」:在一个被AI统治的时代,作为消费投资人的感受如何?
何愚:目前我的感受还好,但AI长期肯定是重要的变量:不仅是提升效率,而是会不会改变公司的竞争格局?就像过去互联网对消费行业的竞争格局是有影响的。
如果从AI切入到消费创业,我认为风险比较高,因为这是一个在传统基础上创新的行业。历史上来看,无人零售、O2O等试图通过新技术重塑行业的做法都失败了。
对投资人来讲,你可以去做AI投资,也可以去一个AI更难影响到核心竞争力的行业做投资。
「暗涌」:在这个问题上,你的倾向是?
何愚:我肯定选后者。我希望离AI越远越好。
「暗涌」:这挺反时代的。
何愚:因为我相信科技在消费行业的影响总是滞后的。在科技创新的初期,如果急切地寻找科技在消费行业的运用和改变,有可能会脱离消费的本质——好的产品和体验。我相信在技术面前,消费公司大概率最终是平权的,技术不会成为某家公司独有的优势。
不过过去几年,全球范围内的科技公司的确是逐渐走强的,而消费公司变化平缓。
「暗涌」:既然科技投资的势头盖过了消费投资,你有没有想过也变一变?
何愚:从来没有。
「暗涌」:这么坚决?有一位知名消费投资人前年也是这么跟我们说的,但去年他改口了。
何愚:我们公司也有人给我提这些想法,都被我挡回去了。
理性来说,如果也跟着去投科技、投AI,我们是没有优势的。而消费投资无论是升级还是下沉,是早期、中晚还是后期,一定有机会。另外,消费投资的长期壁垒可能是最高的,这个行业已经有了一百多年,沉淀出了大量的知识、商业模式和人。
在这里时间越长,我们就会越来越强。我认为消费基金沉淀出来的能力是区别于传统的综合性VC或者PE的,从认知、覆盖、交易到赋能,都可以有差异化。人千万不要离开自己擅长的事情。
感性来说,我的兴趣也在消费行业——AI可能还有一些——但硬科技、新能源这些,不是我的兴趣、好奇心所在。
「暗涌」:如果有一个早期投资英伟达的机会,你也没兴趣?
何愚:对我真没那么强的吸引力。英伟达当然是很好的公司。但如果要投,我也会选择去投那个AI终端的公司,我觉得这才是真的在触达消费者。
「暗涌」:所以回到最初的那个话题:你选择做消费投资,除了际遇,和你的性格偏好是否有关?
何愚:我中学时就喜欢读企业家传记,所以我希望通过工作创造一种正向的社会价值。对我来说,消费投资是实现这个目标的最佳方式。
「暗涌」:还有一点挺有意思:你叫何愚,你的机构叫黑蚁,这俩名字都是谦词。
何愚:其实黑蚁是一个挺有野心的名字。第一个意思是聚少成多;第二个意思是讲分享和合作,我觉得还是得一群人在一起才能把事做得更好。
「暗涌」:下一阶段希望实现的目标是什么?
何愚:进一步做更精简而准确的投资,不断在消费投资上精益求精。但也要敬畏时间。
以前总想着今年一个台阶、明年一个台阶。现在我觉得,三年一个台阶也是可以的。
「暗涌」:最后,我们的一个固定问题:推荐一首你喜欢的歌吧。
何愚:汪峰的《像梦一样自由》。我喜欢的人生是驰骋的。
图片来源|“Waiting for Godot” at Gerald W. Lynch Theatr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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